春风荡尽,不泯恩仇
六月初九,鹿角解,蜩始鸣。
烟雨楼的姑娘们早换了最轻薄的衣裳,靠在高高的露台边。最妩媚的那一个从丫鬟手里抢了团扇过来,自己扇起扇子,薄纱的袖子滑到手肘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腻得很。”楚云秀瞥了丫鬟拿来的乳酪樱桃一眼,挥挥手让她走开,忽然看见对面的勾栏里演着的傀儡戏忽然停了,几个杂役将那勾栏重新打扫了一番。
“那边闹什么呢?”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蓝溪阁有新戏,搭了台子在外面唱呢。”另一个丫鬟端着盆荔枝匆匆忙忙凑上来。
“蓝桥春雪?什么戏啊?”楚云秀有些好奇,拈起丫鬟剥好的荔枝咬了一口。如今戏班子多是在戏楼里,蓝桥春雪这样的名角更是自矜身份,他却忽然在这棚子里演了一出新戏,倒是少见。
“是《救风尘》。”丫鬟答道。
“哟,‘虚脾瞒俏倬,风月救风尘’。”楚云秀笑了笑,忽然起身,“走,换身衣裳,看热闹去。”
“在咱们楼上看不是刚好吗?那下面人挤人的……”
“你不懂,这闲汉泼皮摩肩接踵的,才是这条巷子的本来模样啊。”楚云秀又拈了一颗荔枝,“能在这楼上看风景的,都不是我们这样陷身其中的人。”
《赵盼儿风月救风尘》乃前朝曲圣所作,蓝桥春雪自然扮的是正旦赵盼儿。一出戏从头唱起,到第四折时已是黄昏。瓦舍旁早聚了数百上千人,不是有钱有身份的都挤不到前头。
“——面糊盆再休说死生交,风月所别寻莺燕侣。”
戏台上赵盼儿最后一句念完,下面已是欢声雷动。蓝河甩个水袖,身姿袅袅娜娜,竟比寻常女子还要妖娆几分。
“蓝老板唱得真好。”忽而有人纵身跃上戏台,站到蓝河面前,笑道,“不知蓝老板晚上可有安排?我家老爷想请蓝老板去唱个堂会。”
蓝河并不说话,旁边系舟早迎了上来:“蓝桥他今日已经唱了一下午,怕是嗓子不大好,伺候不了贵人……”
“这怕什么?我们嘉世自有最好的茶给蓝老板奉上。”来人眉毛一挑,“可别说蓝老板不唱堂会,前几日的事临安城里谁不知晓?”
台下早有几个混混无赖发出了刺耳的笑声,蓝河扯了扯系舟的袖子,赵盼儿风情万种的面容浅浅一笑,低声道:“我去见见尊主人便是。”
“蓝桥!”系舟怒道,“你疯了吗!”
蓝河却朝他行了个万福礼,眼角挑起几分妩媚之色:“兄长不必多虑,蓝桥去去便来。”言罢,便坐到那早已备好的小轿中。
旁边等着看热闹的人见并不会再起什么争执,便四散开来,一时还走不开的便互相说起传闻中蓝桥春雪去了宣抚使家堂会的事了。
“他这赵盼儿,倒真是绝色。”
烟雨楼二楼此时也仅有一桌客人,还没到姑娘们出来的时间,便也没什么人招呼他们,叶修与张新杰便自己斟着茶。
“怎么,张先生又想品评一番?”叶修哂道,“这回不说什么该唱谁没唱谁,好笑不好笑了?”
“叶公子好像很在意这蓝桥春雪。”他们两人所坐的位置,刚好可以从窗间看到对面勾栏,却又不会被下面的人群注意到。
“张先生不比我在意么?”叶修懒洋洋地靠在窗边,又摸出了几根烟叶,放在鼻子前嗅了几下。
“我不过是看他唱的戏,不比叶公子,看的是他的人。”张新杰看着浅绿的茶汤,“若说我懂他的戏,称得上半个‘知音’的话,叶公子想来是能做他的‘知己’的。”
“俗世浮尘,知音已是难得,何况知己?张先生这话说的,我却不信了。”叶修说,“我以为你来看他是因为那个传言,没想到张先生竟然自诩是他的知音?老韩他知道么?”
“蓝桥春雪与韩宣抚使并无瓜葛,我想叶公子不可能会以为我认不清这一点吧?”张新杰笑了笑。
“没意思。”叶修摇了摇头,“连对老韩的事都能这么镇定,张先生是不是永远都会这样成竹在胸?我倒真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你进退失据的样子啊。”
“不敢。”张新杰看着楼下散去的人群,“人都走了,叶公子不去看看吗?”
“又不是我的生意,我去做什么?”叶修朝着张新杰一挑眉,“我还没告诉张先生吧?我的好刀手自己去见了主顾一眼,然后决定不要钱,自己替她伸张正义了。所以说,我就是来看热闹听戏的,张先生不要想多了。”
“什么?”张新杰面露一丝惊讶,随即笑道,“也对,不然怎么叫‘风月救风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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