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

*叶修大大终于回来了

*伞修之外还小刷了一发林方

十四

秋叶山城自然是在山上。

就如同天启城始终是中州帝都，呼啸也同之前数个澜州王朝一样定都秋叶。秋叶城从来易守难攻，虽然冷了些，住在这里的人却是热乎的。

晋北汉子多的是在寒冬也能出门打猎的血性，要说安土重迁也是有的，但一旦有人振臂高呼杀进天启，也有应者云集持刀握剑。所以这样的呼啸人，确实不喜欢林敬言那样近十年来对微草只守不攻。没有别人能做这个大将军也就罢了，既然有了个能打败林敬言的唐昊，自然是支持唐昊的。

叶修走到秋叶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热热闹闹的场景，一路走来七八个铁匠铺里打铁打的欢腾，街上奔跑的垂髫幼子追逐着打闹，喊着的也是“吃我一招唐三打！”

“唐三打”原是林敬言的看家招式，赤手空拳论步战东陆也少有敌手，然而他败在唐昊手下时，唐昊使出的也是一记“唐三打”。虽然招式不大一样，可唐昊姓唐，新的“唐三打”立刻风靡呼啸，这些小儿摆出的歪歪扭扭的招式也都是唐昊的模样。

在这个呼啸，林敬言似乎已然被彻底的遗忘了。

叶修路上走的不快，此时虽然还在正月，年味已经淡了。男人磨快了刀剑准备上战场，女人准备着包裹干粮在压低声音哭泣。有人在低声骂着，另一些相顾无言，人间烟火不过如是。

“嘁，你们那叫什么‘唐三打’，看我的！”

转到天暝阁附近，叶修看见一个弱冠青年，正在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子中间，认认真真的摆着“唐三打”的招式。

那是林敬言的唐三打。

“你那是假的！打不过我的真唐三打！”为首的孩子大概八九岁，此时一脸不服气，“我的唐三打可是我哥哥教的！我哥哥在唐大将军手下做亲兵呢！”

“打不过？那你来打试试啊！谁赢了谁厉害嘛！”青年居然跟这孩子计较，叶修远远看着都觉得好笑，“嗯倒也不能欺负小孩子，让你哥哥来啊！你哥哥能打过我就算他的是真的，否则就是我的才是最厉害的‘唐三打’！”

叶修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吸完一卷菸叶之后那孩子到底没叫来他哥哥，于是那个青年就开始教其他人他所谓“真正的唐三打”。

“老林教你唐三打，你就拿来欺负小孩子？”叶修走到他面前，俯下身不知从哪儿掏出几粒糖果，丢给那些孩子，说了几句话，孩子们就一窝蜂的跑远了。

“你是谁？”

方锐是林敬言在某次剿匪时从山贼窝里揪出来的，那时候方锐才十四五岁，以为自己一辈子就是个小山贼了，迟早某一天会被某个大将军带人来砍掉脑袋。没想到后来大将军是真的来了，脑袋却没掉。

“然后我就以为我这辈子就跟着老林混了，他当大将军我当不了我就做个小将军呗，他稳坐中军我就去前锋，他要守城我就给他运粮……没想到他自己先不干了。”方锐坐在小酒馆里抱着酒碗哼哼，“诶我跟你讲，老林他居然就这么走了啊，就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看到个什么老鹰就走了啊！”

“是鹰徽。他们天驱都这样。”叶修没敢喝酒，然而几碗酽茶下肚，他也觉得头有点晕，想说什么就说了，“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什么人呐……”

方锐颇为感动的拍了拍叶修的肩：“兄台我一看你就也是碰过这种事的，什么天驱，什么大将军，都他妈混蛋！”

“对，都混蛋！”

幸好酒馆里人多，喝多了的男人吵起来也都正常，倒没人看他们俩。

叶修对方锐虽说说不上一见如故，倒也亲切，一起喝了酒再骂两句天驱简直就跟亲哥们儿似的。虽然算是林敬言的人，方锐在林敬言走后在呼啸军中的地位倒是没人动，只是理所当然的，他的话未必有人听了而已。

“谁管他们……了不起哥再回去拉几个兄弟搞个山寨，专门给大将军捣乱，嘿，有本事把哥弄死啊，什么大将军……”

喝醉了的方锐豪情万丈要去当山贼，叶修托着下巴想自己要做什么。

其实他本来不该来秋叶。叶修的计划里，他会沿着所知道的当初苏沐秋的路线走下去，从八松到夜沼，然而翻过锁河山他想了想就来了秋叶。

秋叶城是个好地方，他想。

十三年前他就是在秋叶遇到的苏沐秋。再后来他管自己的名字叫叶秋。

晋北的男人想要杀下夜北高原想要杀进天启城，晋北的女人守着一下雪就会积半年的屋子等他们回来。小酒馆十几年如一日，坐在面前的人却早就不见了。

叶修把千机伞摆在自己面前，伸出手去慢慢抚过，感受着魂印兵器上的那些精神游丝缓缓缠住自己的手。

魂印兵器封住的不是灵魂，而是天地之间无所不在的精神碎片。而人死之后肉体与精神会分别归于荒墟，所谓死后之灵自然是不存在的。但既然所有的精神都属于墟神，那么曾经属于某个人的精神也不过融于此间而无所不在吧？

——但苏沐秋是个天驱武士。

叶修苦笑了一下提醒自己这个事实。

他是辰月，是秘术师，是可以用冥想提升精神力而最后甚至可以放弃物质的肉体的谷玄系辰月大教宗。苏沐秋是天驱，是武士，而武士的力量到了极致的时候精神力也可以薄弱到视作不存在。

精神与物质，墟与荒，辰月与天驱，叶修与苏沐秋，本来就都是矛盾的吧。

“但我已经不是辰月了。”

叶修拿起千机伞，伞尖突显利刃如剑，他将这把剑迅速地刺向酒馆老板，动作迅猛如同一个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