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

*要记得在TAG上打九州(*Φ皿Φ*)

十七

“大概十年前吧，夜沼来了一个人类。你知道的，这边人类很少，所以我们鲛人和你们羽人都喜欢这里。人类很难穿过黑森林下层的那些黑雾，而且野兽就能干掉他们。不过那个人真的很强大，据说他就是那么走进来的，没有生物敢靠近他，好像他就意味着死亡，只有一群群乌鸦环绕着他哇哇的叫。

“那时候我还很小，只远远的浮起来看了一眼就被妈妈按下水里去了。你那时候应该还没有凝聚成功吧？也许虚魅的你曾经感受过那种精神力……他们说那是一种绝望和死亡的味道，再大的好奇心也阻止不了恐惧，所以没有人跟上他，只是远远看着。看他走进黑森林的最深处。

“黑森林最深的地方，我们鲛人是肯定没去过的，据说你们羽族也不去，所以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什么。那个黑衣人就消失在了那里，那种死亡的气息再也没有出现过。也许是他自己都死了，也许是被吞噬了。我说不太清楚了，反正当时只是那么远远的一眼，那种死亡的感觉我却能记到今天……其实倒不是他们说的什么绝望，就是那种……好像是神在命令你去死一样，无可抗拒。

“你大概不能明白吧？那时候毕竟你不在呢……”

“不，我知道。”周泽楷少有的打断了江波涛的话，后者惊讶地看向他，那魅羽英俊得近乎完美的脸庞显露出一种难得的肃然，“是……孤独。”

江波涛顿了顿，然后点头。周泽楷说的没错，那种恨不得去死的感觉，是孤独，是天上地下再没有人能懂的寂寞，是被神选中之后再无抉择之权的无边冷意。

可是周泽楷为什么会知道呢。十年之前，他甚至还是一个虚魅，固然能感受天地万物，却并没有自我意识，只是会吸收周围的精神游丝而已。——也许，是那个黑衣人留下的精神碎片，也曾在他凝聚时被吸收过吧？

江波涛拍拍鱼尾，游到离周泽楷更近的地方，然后双手一撑干脆坐上了那块大石头，鱼尾上的鳞片蹭着并不光滑的石面，也不知会不会疼。周泽楷看到江波涛过来，原本站着的也就坐了下来。那石头也就刚好容得下他们俩并肩坐着，江波涛身上的湖水都蹭湿了周泽楷的衣衫。

夜沼里不多的阳光已经沉了下去，最后的几丝光芒透过浓浓的雾层照到两人身上，红彤彤的。两个身影紧贴在一起，就算是夜沼的黑雾也不会带来丝毫冰冷。

“以后，一起。”

“嗯，以后我们也都会在一起啊，只要我……”还和你一样活着、一样年轻。

一个凝聚完美的魅，生命何其漫长，数百年永葆青春也不是不可能。江波涛想也许周泽楷还并不太清楚这些事情，所以他不会知道江波涛和他看起来如此相配的模样并不会存在多久。江波涛会老，会死去，而到他老死的时候，周泽楷还会和现在一样，箭法了得容貌英俊，说不定因为精神力也强大随时都能飞起，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周泽楷，大概就学会了自己用最合适的话语来表达了吧？——那样，也就不用担心了。

“楚云秀在和张新杰吃了一顿饭之后就带着烟雨的所有人离开了夏关镇，现在霸图的驻地除了二十个普通的武士护卫，就只有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会星算的书生和张新杰了，而林敬言现在不知去了哪里，算是未知数，不过就算算上他，以唐大将军之力，也不足为虑。所以，如果我们要动手，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夏关客栈那个叶修曾与孙哲平闲聊的角落里，呼啸大将军唐昊和他的副将赵禹哲正坐在一起。

“林敬言这老鬼，投靠新东家倒是投的快。”唐昊鼻子里冷哼一声，“这么快就快和张新杰平起平坐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里通外敌？”

“可不是！”赵禹哲连连点头，“天驱什么的，前朝就该赶尽杀绝才是，居然还让他们活到现在还能喊什么‘铁甲依然在’，都该一把火烧了才是！”

“铁甲依然在？”唐昊重复了一遍天驱的那句切口，脸上笑意更冷，“一群沽名钓誉的绿林莽夫罢了！”

“铁甲依然在？”不过几条街之外，张新杰的屋子里，另一个人声音里的嘲讽少不了多少，“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就凭这五个字，我就得和你们一道吧？就算韩文清脑子抽了，张新杰你可不是这样天真的人。”

“不论前辈是不是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起，这柄长弓却是一定要交还给前辈的，也是我们霸图的诚意。”张新杰脸色丝毫不变，放在他和张佳乐中间的，正是之前李华一直随身背着的檀木匣子。匣子已经打开，用深紫色的绒布紧紧包裹住，甚至用金线以禁锢的方式缠绕住的，是依然能隐隐泛出精神力的魂印武器，长弓追翼。

那是张佳乐在过去的七年里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比同伴更亲切，因为追翼不会背离，不会抛弃。而张佳乐在决定离开自己的城邦的时候放下了那柄弓箭，留给了邹远，让他可以用它继续保护那座名为百花的羽人城邦。

但现在，天驱从百花城买回了追翼，还说要送给张佳乐。

“长弓追翼和绝光之鹰的指环，不该再分开了。”张新杰这样说。

张佳乐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那枚青灰色的指套，戴在右手拇指上，轻抚了两下。那指环外刻雄鹰，内里则镌了十六个字，即使七年里从未看过张佳乐也能念出它们。

“北辰之神，风履火驷；其驾临兮，光绝日月。”